郭梅 从教多年,课余敲键盘亦多年。毕业于华东师大,杭州师大教授,学者、作家。有长篇小说《江湖》、散文集《我心如舟》、专著《浙江女曲家研究》和《杭州戏曲史》等著作50余种。
杭州
记得,第一次去兰州出差是暑假,兰大的朋友带我到处吃和玩,让我了解了兰州城的狭长,也领略了从金碧辉煌的大饭店到街头巷尾的苍蝇馆子的各色金城美味——全羊宴、牛肉面和白兰瓜自不必说,连街头小贩的烤土豆、烤红薯也不仅尝了,还知道了烤红薯的价格是杭州的一半。不过,印象更深的则是,在杭州比比皆是的兰州拉面在它的大本营其实叫牛肉面,而与面馆比邻的,竟常常是“杭州小笼包”店——我不禁哑然失笑,再三强调:在杭州,我从未吃过杭州小笼包!
杭州人吃小笼,讲究去知味观。“知味停车,闻香下马”的传说,我们还没上幼儿园就耳熟能详了——每次去湖滨,尤其是跟祖父母或外公外婆去,大概率是要进知味观点上一客小笼和一碗猫耳朵的,有的老人家还会给心爱的孙孙买糯米素烧鹅和幸福双——当然,这两样,往往是打包带回家去慢慢吃的。糯米素烧鹅可甜可咸,其实就是把油煎的长条形豆腐皮糯米饭包子切成段,形似烧鹅的胸脯块,故名。先祖母在日,常自制糯米素烧鹅,是老人家的拳头产品之一。甜的是红豆细沙的,咸的则内容物十分丰富,有啥放啥、爱啥搁啥、想啥就可以有啥,当然,香菇、胡萝卜、笋干和豆腐干一般必备。有时,不需它具备“垫饥”的功能,就舍去糯米做“纯”素烧鹅,入口清鲜,不易吃撑,一上桌大家就频频伸箸吃得停不下来。每每这当儿,祖母便在上横头端着小酒盅欣赏满堂儿孙的饕餮相,笑眯眯的,颇惬意。如今城市越来越大了,人们日常吃得最多的,应是小区门口、街头巷尾早餐店或早餐车上的小笼。我家小区门口有家餐馆,曾将早餐时间租给一户湖州人,那一家三口手快眼快嘴也快且甜,每天麻溜地供应小笼包、馄饨、拌面、煎饺、生煎、稀饭、豆腐脑等杭州人最喜闻乐见的早点,味道好价格实惠,如小笼包就并不逊于知味观,很是吸引了一批老客。我如上午有课,那必是在他家吃了早点上车的,如赶时间,就打包带走。“小阿妹,还是半客小笼、一杯豆浆吧?喏,醋也搭倷淋好了。”老板娘一边周到地接待我,一边也没忘记招呼新进来的客人。可惜,有一年他家不再续租,新租户相形之下物不美价不廉,很多邻居都备感遗憾,说这下想吃小笼还真得跑知味观了。
当然,去知味观还一定要点猫耳朵,因为别处少有。我自幼认定猫耳朵就是一个个面粉做的可爱的小贝壳状“面粒”,用鸡汤加虾仁、干贝、鸡丁、火腿丁、香菇片和笋片等烧制,面很有嚼劲,用现在的说法叫Q弹,汤更是极鲜美,简直恨不得一口气吃上两碗。所以,第一次去山西见识了北方猫耳朵时,简直大跌眼镜——可焖、可蒸、可炒的猫耳朵在晋蒙地区很常见,从外形到做法和滋味,都和杭州猫耳朵大相径庭。不过,我相信这同名面食其实也见证了北风南渐,北方面食文化对杭州的影响甚巨——也许,唯一的不同是,在绝大部分老杭州人的概念里,吃面是因为今天我一个人懒得做饭炒菜,是图个方便,而非舌尖上的享受。当然,去奎元馆吃虾爆鳝面除外,那儿是足够档次给家里老人家做大寿的。不过,时移世易,在杭州专门赶去一家面馆排队就餐也早就不稀罕了,比如,《舌尖上的中国2》曾介绍过的菊英面馆,还有慧娟面馆多年前就名气颇响。两家面馆的名字,也都家常、实在,活脱脱如邻家阿姨、大姐。
另外,吴山酥油饼、西施舌等也是有代表性的杭州小吃。当然,其中之最非葱包烩儿莫属——烤熟的油条和葱段卷入拌着甜面酱的春饼里,用铁板压烤至表皮呈金黄色,外脆里软,葱香四溢,儿时放学后常和同学一起买一个边走边吃,解饿又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