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天下米升的人

20210528期来自:湖南日报

人间播种子,天上洒甘霖。文字不足以承托沉痛和深情,我们依然只能用文字,缅怀稻田里永恒的守望者。愿人间天上,处处稻香。

罗瑞花

5月22日中午,我们十几个30多年前的同学在娄底聚餐。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一个同学拿出手机翻看,惊慌地说,袁隆平先生走了。热闹的餐桌安静下来,十多张嘴十多双手僵在那里。过了一会,大家重新端起饭碗,默默地盛了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当我扒拉完最后一粒饭,眼泪再也噙不住,滚落下来。此时此刻,我多想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偏僻山村,告诉母亲,告诉冬伯,告诉村落里的每一个人,袁隆平先生——我们村落的恩人走了,我想和他们一起,为袁爷爷的离去放声痛哭。

可我距离我们的山村300多里!

在眼泪的滴落里,我只能对已去世多年的父亲说,袁隆平先生走了。如果在天有灵,我的父亲一定会去恭迎袁隆平先生,因为父亲生前最大的荣耀,最大的幸福,都是袁隆平先生给的呀。

白米饭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除了过年,只有过生日才有可能吃上。如果哪天早晨母亲悄悄地将我喊进灶屋,先塞给我一个滚热的鸡蛋,再端给我一小碗白米饭,嘱我到后门外的阶基上吃了,我就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

一个月光朗照的晚上,队长在院落里传达了“田土承包到户”的精神,整个院落都沸腾了,一连几天,村民兴奋地聚集在院落里,把田、土、山以及猪、牛、农具,还有公家仓库里的稻谷,坪里的草垛,按人口,用抽签的方式分到了各家,每个人眼里都闪着亮光。

我们村落前的田凼,因为水利条件好,平整肥沃,四面皆山便于隔离,被定为“袁隆平杂交水稻种子培植基地”,培植出1斤种子可以换10斤中稻,这是非常诱人的,当时中稻亩产只有五六百斤。村民在技术员的指导下,精心培植着父本和母本,一根杂草都除干净。可当父本扬花吐蕊时,母本却还含苞不放。村民急了,担心父本花期已过,就将母本的稻穗从禾苞里剥出来接受花粉。父亲不剥穗,认为剥出来的稻穗就像不足月的孩子,难以成活。母亲看到别人剥出来的稻穗仿佛插在米升子里的香,齐齐整整,而自家的母本没见几根稻穗,就认为父亲怕吃苦,两人天天在田头吵嘴,但终究犟不过父亲。父亲只是把田里的水排干晒田,促使母本抽穗,并在清晨用竹竿赶掉母本上的露水,轻微振动苞体促其吐穗。

艰苦的人工授粉开始了,每天上午9点到下午1点左右,要持续十多天。夏日骄阳似火,禾田里热得像一个蒸笼。每人拿着自制的木耙,一耙一耙地摇动父本给母本授粉,锋利的禾叶划在手上腿上甚至脸上生疼生疼的,授完粉,都是一身泥巴、汗渍和疲惫。一个月后,一年的期待呈现在大家眼前:父本倒是粒粒饱满,母本几乎是黑麻空瘪的,亩产种子不足50斤。父亲培植的种子虽然结实率不高,但种子金黄饱满,竟然创下了亩产120斤的记录。

父亲科学培植杂交水稻种子的方法在村里得到了推广,种子产量逐年提升,后来出现了可以调节花期的植物生长激素“九二〇”,培植种子的产量达到亩产300斤,我们村落率先解决了吃饭问题,村里人对袁隆平充满了敬意,说他真是个“好农民”,一粒种子使万千人告别了饥饿。父亲把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杂交稻种卖到怀化卖到贵州,然后在村里开了第一家小卖部。1982年,父亲作为“勤劳致富”的先进代表去县城参加“万元户”表彰大会,乡里领导率锣鼓队送戴着大红花的父亲回来,我们家木屋一派喜气。父亲把“科学种田、勤劳致富”的奖状用镜框裱好挂在堂屋里,感慨万千,喜不自禁,对母亲说:“没想到我们还能碰上这样的好时代,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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