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到妈妈这里来

20210528期来自:湖南日报

易博文

5月22日的下午,一个人从长沙出发,魂兮归来,回到安江,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妈妈的身边。妈妈轻轻地拉开家门,匆匆地走过一片金黄色的稻浪,在和煦的微风和明媚的阳光之下,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袁隆平。

妈妈招了招手,说:“孩子,到妈妈这里来。”

袁隆平低下了头,他说:妈妈,“禾下乘凉”的梦,我还没有做完。

妈妈慈爱地说:孩子,可以了,你已经干了60多年,你累了,可以歇歇了。来,让妈妈看看你,你看,晒得这么黑,变得这么瘦,头发都全白了。

袁隆平说:妈妈,您不会怪我吧?小时候我就顽皮,还牛脾气,不听您的话,硬是要学农,您没有责骂我。您70岁了,我还把您从重庆拖到安江来带孩子。您跟着我受累吃苦,我却从来没有问过您有什么难处。妈妈,您一定有失望。我想做更多的,我想做得更好的,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妈妈说:孩子,到妈妈这里来。妈妈知道你,你总想要好成绩。你得到的已经不少了。每亩700公斤、800公斤、900公斤,直到1100多公斤、1500多公斤。够可以了。你干得很不错,是个好孩子,妈妈不怪你,妈妈高兴,妈妈还要表扬你。

袁隆平说:妈妈,每当我的研究取得成果,每当我在国际讲坛上谈笑风生,每当我接过一座又一座奖杯,总想起您。我无法想象,没有您的英语启蒙,没有您的执著和鼓励,我怎么能走到今天?另一方面,人们给我的支持有很多,荣誉有很多,期望有很多。我怕我做得不够多,得到的太多。

妈妈说:别想了,傻孩子,这天底下的事,是你一个人做得完的吗?不还有你的同事、你的学生在继续做吗?他们会做得更好的。你回头看看,有多少人还在送你?

袁隆平说,妈妈,我的眼睛怎么了?我怎么看他们的眼睛,一个一个地都这么模糊?

妈妈说,孩子,你不要看他们的眼睛,因为他们的眼睛里都蓄满了眼泪。你去看他们的手,他们的手上拿着鲜花,鲜花是那样地鲜艳;他们手上拿着稻穗,谷粒是那样地饱满。这几十年,你让这么多人吃饱了饭,挺直了腰。他们在感谢你,他们舍不得离开你。

袁隆平说:妈妈,人们真的是对我太好了。可是,我也舍不得您啊。那一年正好是中秋节,我正在长沙开会,天不亮就往安江赶,还是没能见上妈妈您最后一面。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真的好后悔。妈妈,当时您一定等了我很久,盼了我很久,您一定有很多话要对儿子说,有很多事要交代。可我怎么就那么糊涂呢!这么多年,为什么我就不能少下一次田,少做一次实验,少出一天差,坐下来静静地好好陪陪您。哪怕……哪怕就一次。

妈妈说,傻孩子,妈妈放心,妈妈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袁隆平说,妈妈,这么多年了,您在安江,我在长沙,隔得很远很远。我在梦里总是想着您,想着安江这个地方。您一个人在这里,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您很难吧,您想我了吧?我也想您啊!这一次我回来了,我就不走了,我要陪着您,一直地陪着您。我要好好和您说说,稻芒划过手掌,稻草在场上堆积成垛,谷子在阳光中毕剥作响,水田在西晒下泛出橙黄的味道。

妈妈伸出了手,说:来吧,孩子,到妈妈这里来。咱们回家。

袁隆平走上前去,搀扶着妈妈,幸福地走回家去,走回一个他梦了几十年的家,一个和妈妈在一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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