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花木之意寓画家之情

20210528期来自:西安日报

趣读

■林颐

《寓兴:花木的图像史》作者:王中旭出版社: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时间: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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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叙画之源流》有言,绘画乃“发于天然”。天然者,即自然也。这是中国绘画发生学的基本观点。中国画家关心一切生物,一草一木,往往代入抒发自我。

近读《寓兴:花木的图像史》,正好体会此意。该书是故宫博物院研究员王中旭先生,在策展“万紫千红——中国古代花木题材文物特展”之后,为所展作品所撰写的书稿。序言即开宗明义,中国古代花木画注重表现花木与人情的联系,花木被寄寓人的情感、品格,二者互为表里,相互关联。所以,他以“寓兴”作为作品的主题。

花草树木很早就入画了,作者列举《诗经》《楚辞》的许多名句以表现唐以前文学、绘画中的花木形象。但是,唐以前绘画的花木主要用于背景或装饰,并不是具有独立审美意义的主体,也不足以形成稳定的创作规模。直至唐代,特别是五代,中国花木画方才独立成类并形成有代表性的派别。

作者指出,唐代花木画的流行,与中外文化交流和佛教的传入有关。两种具象的植物纹饰——莲花纹、忍冬纹均传自西域或更远的天竺。作者还分析了南朝张僧繇所绘之凹凸花在唐的延续,中唐边鸾创立“折枝花”法、梁广的勾勒填彩法,以及萧悦之竹,毕宏、张藻之松石图的艺术特征。唐人对花木的热爱以及多姿多彩的画像,不愧是大唐风华的具体表现。

作者从开始就关注各个朝代绘画潮流与当时观念的相互影响,将此作为指导原则,围绕代表画家的主要画作展开论述,我们依此可以看出中国花木画的演变历程。黄家富贵,黄筌画派追求华丽鲜艳、工整细致,充满后蜀宫廷的富贵气息;徐熙野逸,徐熙画派只求形似,放达不羁,恰证文人士大夫之在野者不受拘束的志趣。北宋美术史家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有论:“不唯各言其志,盖亦耳目所习,得之于心而应之于手也。”看来,“徐黄体异”可谓中国艺术两条道路的走向,花木画借自然美而能动地表现社会美的观念的门扉敞开了,这是中国画史的一次飞跃。

墨画花鸟在元代被认为是文人雅事。赵孟頫、高克恭、倪瓒等人于山水之外兼工竹、兰、梅等作品。明代画风迭变,画派繁兴。以师承而言,主要有承袭南宋院体风格的宫廷绘画和浙派,以及发展文人画传统的吴门派和松江派等两大派系。徐渭以《墨葡萄图》等完善了花鸟画大写意画法。清代宫廷画更显繁丽,而阔笔写意花木画则以夸张奇特、简朴豪放的笔法创造出前所未有的风貌。

全书按时代分为花之容、花之格、花之情、花之瑞四部分,每部分都阐述了画作风格与文人生活的联系,所有绘画都寄寓了历代画家的性灵情操。文人画家作为一个整体阶层出现在宋代的原因,是由创作者的个人修养以及他所处的环境决定的。苏轼认为绘画应当“合于天造,厌于人意”。意在笔先,挥洒心声,渐成风气。梅兰竹菊代表的四君子画自为宋文人所喜。艺术具有自娱、避世的功能,这是元代画家弃色彩而钟情于墨画的原因之一。明末清初的画风,寄愤懑之情,拟孤傲之性,是遗民的风骨。清中晚期扬州画派、海派花木画的流行,与市民的趣味息息相关,如《四季花木图》等画作,皆有适应市民阶层需求的倾向。

一朵微花俯首,一枝竹叶婆娑。笔端流露的意趣,归根结底来源于人心的意趣。寓兴,是解读中国画史的关键。不过,该书材料取自故宫所藏花木画,这一前提限制了视野。比如,南宋牧溪的《六柿图》,“苦瓜和尚”石涛的苦瓜图,明朝沈周、清代恽南田、黄慎等人纷作《石榴图》,这些佳作都无法进入观照。另,余以为,花木画为花鸟画之分流,只谈花木,总觉伶仃。本书也涉及鸟雀虫蝶,不若以花鸟画纵谈?观万物之生意,在乾坤天地更大格局里,我们的眼光和心胸会更加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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