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茶棵地和香榧林

20210602期来自:黄山日报

在这草绿花红的季节,樵山简直处处都是关门闭户。人都上山了,都在茶棵里忙着,忙得连接电话都有点嫌烦。不紧要的声音和动作靠一边去。茶不等人的,山峰斜下的阳光里,成长的速度,是嫩黄的、浅绿的、墨绿的。色彩在催促着心跳。这茶上午一个价,下午是另一个价。手指在叶片里飞舞,心思在坡度里密集,人往高处走,目光向上望着。太阳和春光越来越温暖灿烂。

年,是个让樵山人难忘的年份。这一年人均收入 元,全村脱贫。从 年被列入省级贫困村,到整村出列。头尾 年,樵山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伤残人余孝宽的三口之家也达到了年收入二十多万元。余孝宽的笑容能不从心里漾开?

余孝宽家曾是贫困户。那一年,他上山干活摔了一跤,造成腰椎粉碎性骨折。因残致贫。一系列的苦果,让他尝了个遍。走路瘸着,矮人一截,皱纹满上额头,样子超过了五十几岁的实际年龄。一个男人没腰怎么行?家里的收入始终突破不了 万元。虽然村里帮衬着,上面补助着,但日子还是过得苦歪歪的。

上门贩子,每斤香榧付农户 元。村书记汪卫国望着余孝宽,问,你家还有多少果子?结果是剩下的部分,汪卫国全包了,每斤付给余孝宽 元。

一朵彩云,飘升的是现象。生成它的是沟壑,养育它的是天空。云朵不是孤立的,它离不开阳光、温度、湿度,甚至也离不开丛草、石块和泥土。

多年来,山里的特产难得出去。油米酱醋盐,靠肩挑手提,一点点地弄回来。 年,区、乡、村合力打破交通瓶颈,争取项目资金 余万元,樵山公路实施全线安保工程。 年国家又投入 万元,公路扩面延伸,浇筑沥青。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奠牢了基础。再往前说, 年,新建 千瓦樵山光伏电站,当年 月 日并网发电,村集体经济增收 万元。准确说,樵山基础工程融入了国家发展的大势,所有村民享受了光明和温暖。茶季是个关口。以前做茶用柴火灶,耗时费功效率低。前几年,电力不足。加上家家户户在大量用电,常常短路停电,正在锅里翻炒的新茶可就砸了锅。

高压线网改造,省、市、区投资

万元。 千瓦的变压器换了 台。电力设施实现全面升级。

余孝宽本是个不想矮人一截的人。

这样的大环境里,他由最初的 棵老香榧,发展到现在的 棵。一个伤残的人,奇迹般成了村里的种植大户。

年他脱贫了。

自古以来,香榧伴着樵山人守护着这片土地。根须和绿荫在石头里伸延,陡坡、山岗、洼地不误萌芽、开花、结果。千年的香榧王,在余项的插基垄,就像巨大的烟花,从空中纷披下来。香榧是个神奇的物种。今年、明年的果同挂枝梢,就像初登高台的角儿,免不了的青涩,颤颤悠悠。而后年的果在蜷曲的芽苞里,深睡着,大梦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究竟睡出一个什么样子或头绪来,不懂这行的人是看不出的。这就是一年开花,两年结果,三年成熟。本地的香榧叫木榧。

年在上级党委的关怀下,樵山从浙江诸暨引进细榧苗木。嫁接后结的果实,硬度低了,等于门槛降下,来吃的人多了,而香榧本有的细润香酥,却更足了。连诸暨人也说新品种比诸暨的香榧好吃。真是双赢。樵山香榧市场前景更广阔了。新苗嫁接在老树是个技术活。书记汪卫国安排他听上面专家的讲座,帮他制订详细的生产和脱贫计划。什么时候施肥、打药、生物防治,书记会对他说。今天要落实的事,余孝宽绝不会拖到明天。路好走了,客商进来了,樵山茶的身价也上来了。几年来,余孝宽家的收入由 万元、十几万元、上升到二十几万元。

心情好了,余孝宽腰伤的感受也好了些。从小他就知道,樵山是个革命老区。香榧林里的事情不少啊!

有一回,“清剿”游击队的国民党军碰上了村民项克海。问:“哪里有共匪?”项克海晓得他们不和穷苦人一路的。他眼睫一闪,说,多着呢!国军大喜,让他带路。项克海将他们带进一片榧林,说,樵山自明代就对香榧树采果加工,清代以特产贡呈皇上。这东西香脆带甜。这就是你们要的“贡榧”吧!反共的国民党顽军知道项克海有作弄他们的嫌疑,可也不好发作。密实的榧林,的确来头不小。一群国军在林子面前,探头探脑的。

余孝宽心里,永远有一幅悲壮的画面。

年春天,由于叛徒出卖,黄山游击队在兴尖岭被敌人包围。队长刘奎大腿中弹,血流不止,站不起来。他命令队伍立刻转移。可黄诚要背刘奎一起走,被一掌推开。黄诚又来了。刘奎拔枪对准自己:“再不走,我就开枪了!”黄诚含泪大喊:“首长千万不要开枪,我走,我走!”刘奎把敌人引过来。凭着两手,他一点点地爬上山顶。草丛石块,被鲜血染红。敌人要活捉他。面前是万丈深渊。他把剩下的子弹压进弹夹,对准敌人又是一梭子。他大喊:“不怕死的跟我来!”刘奎翻身滚下悬崖。老林深山里久久回荡着气贯长虹的吼啸。

刘奎没有死。乡亲们和战友救了他。

一时间,“打不死的刘奎”广为流传。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用生命和热血换来的山林和土地,余孝宽认定了必须尊重和善待。生命不息,冲锋不止。受伤这点事,是自己不小心跌的!多年来让村里、乡里及党组织担挂着。想起这些,他常常在床上辗转反侧,灯在亮着,似乎在帮他看清更多的世事和恩情。人心都是肉做的。为了回报更多的关爱,家里的农事,他得用心伺候。茶棵地和香榧林,总被整得棱角分明、舒心爽目、生机勃勃。

樵山保卫战纪念碑

项 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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