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缝纫机

20210603期来自:厦门日报

老照片之旧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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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

母亲走后,留下了一台缝纫机。

母亲的缝纫机,是广州产的华南牌,上世纪70年代中期,好不容易托人从广州买来的,漆色黑亮,钢制的转轮转起来轻盈安静。它是母亲的宝贝,母亲把它放在自己的房间,和梳妆台、衣柜并排,那位置,就在窗台前,光线充足。每次母亲坐到缝纫机前,总会先细心地检查一遍,然后才踩动踏板,缝补一家人的衣服。缝补结束,她还要把缝纫机台清理干净,然后盖上丝巾,防止灰尘侵袭。

母亲虽不是专业裁缝,但她会做一家人的衣服裤子。当她要给家人做衣服的时候,就会带上我,到供销社去买布料。“的确良”做夏日衬衫,透气凉快;“咔叽”做春冬衣,厚实保暖。母亲微笑着捧起布料,闻一闻,买下喜欢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卷好带回家。

秋天来了,田间的秋草黄了,黄昏时分,屋角的纺织娘“吱吱”鸣叫。忙完了一天的农活,晚饭后,母亲就开始准备给家人做冬衣。她铺开“咔叽”布料,备好剪刀尺子,一个一个地给我们量体裁衣。布料裁好了,她便坐到缝纫机前,踩动踏板,开始缝制。那时家里的灯光是黄的,不是很亮,但是很暖。我总喜欢拿张椅子坐在母亲旁边,看着她用缝纫机缝制新衣。纺织娘的鸣叫声渐渐弱了,夜也渐渐深了,我也睡着了,我都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把我抱到床上去的。

母亲给父亲做了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当收起最后的一丝针线时,她舒展了一下肩膀手臂,把中山装挂起来,退后几步端详着,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晚上,她给父亲穿上,同样退后几步看看,又走到父亲背后,这拉拉,那扯扯。接着,她给我们三个孩子试衣,那试衣的程序照样一个不落,总要衣服都合身了,母亲才满意。

七岁那年的夏天,母亲对我说:“你要上一年级了,妈给你做个书包,跟别人不同。”晚上,屋子里还是很热,她找出“咔叽”布料,给我量了上身的高度,准备给我做个书包。她坐到缝纫机前,开始忙活。不一会儿,一个带着翻盖的书包就做好了。母亲给缝纫机装上了红线,灵活地在书包的翻盖上车出了一个红色的五角星。她笑着对我说:“小小红星,照我上学去!”我背上母亲做的书包,感觉自己特别神气,兴奋得很晚才入睡。

小学六年,我都用这个书包,直到上中学,课本太多这个书包装不下,才买了一个新书包。母亲是在我上二年级的那个春天走的,她的缝纫机从此不再转动,寂静了下来。

岁月流淌,三十年如过眼云烟。母亲的遗照,微笑着,依然亲切。她的缝纫机,在我的新房子里,也在我的心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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