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头油“加持”的面茶

20210603期来自:厦门日报

少时的我,就像井底之蛙,不知方寸之外广阔的天地。因为吃多了母亲炒的面茶,我想当然,以为这是厦门独有的特产,全然不知,面茶古已有之,各地盛行,只是风味不同而已。

清代袁枚《随园食单》对面茶有记载:“熬粗茶叶汁,炒面兑之,加芝麻酱亦可,加牛乳亦可,微加一撮盐。无乳则加奶酥、奶皮亦可。”可见,面茶自清代或者更早之前就很流行,吃法比现今考究。以茶汁兑之,色泽或淡绿、或浅绛,再缀以牛乳的奶白和芝麻的微黄,色泽想来赏心悦目;袅袅烟缕中飘荡着茶的幽香、奶的浓香、面的麦香,还有芝麻的芳香,色香味俱全也!

京津地区的面茶是用糜子面炒制,大铜锅熬煮的,北方人喜欢重口味,加点椒盐、姜末,淋上芝麻酱,口感丰富,热热麻麻入肚,浑身舒爽通畅。有诗为证:“午梦初醒热面茶,干姜麻酱总须加。”

秦晋一带的老乡偏好香润,加入核桃碎、花生末等,佐以各种动植物油,曰“牛油茶”“羊油茶”,或“素油茶”,其实归根到底都是面茶,只是口感更油润香醇,回味持久些。

闽南人喜好甜食,面茶到南方已经改良,面粉中改放了砂糖和葱头油。那葱头油,可是闽南人的心头好,不管炒面、炒米粉、煮油饭,或者炒菜、煮汤,都喜欢淋一勺,使餐食油光可鉴,葱香撩人,对于面茶这种甜食更是起到颠覆作用。在葱头油的“加持”下,平淡无奇的面茶便有了香馥的底气、酥脆的口感,味蕾还可时不时体验爆裂的惊喜。闽南人甚至固执地认为,没有葱头油的面茶都不算面茶!

母亲善于炒制面茶。我记得,当家中敞口的瓶瓶罐罐纷纷被找出,洗净晾干时,就是母亲炒面茶的时候了。炸葱头油是少不了的步骤,将晒得干瘪发紫的葱头切得细碎,只要忍住呛鼻的气味和泪眼婆娑的煎熬,便可收获烈火烹油后的金黄香脆;还有芝麻,炒熟后,用石臼捣碎、研细。这些都只是制作面茶的准备工作,最难的当属炒面粉了,极为耗费时间,除了需要臂力,还得有耐力和毅力。

我没耐心观看母亲炒面粉,总觉得,要将那一大锅面粉炒至发黄、烘到熟透,太过难熬。炒制的过程单调无趣,母亲手持铲子,不停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起翻、揉散、再起翻、揉散……我不时地跑过去问:“面茶好了吗?”母亲笑而不语,手不停歇。偶尔,我也会搭把手,但一会儿就臂膀酸痛,半途而废。我很奇怪母亲似乎不知疲倦,她始终目光柔和,表情坚毅。经过时间的慢熬、低温的烘烤,洁白细腻的面粉终于慢慢泛黄,香气隐隐逸出,期盼已久的面茶呼之欲出。我们欢呼着,迫不及待地抓起刚出炉的面茶往嘴里塞,干的面茶带着沙质、酥脆的口感,香中有甜、甜中带酥,甜美的滋味在唇齿间游走,最后化成暖流直抵心尖。

多年以后,我游走大江南北,尝遍各式各样的面茶,但我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母亲炒制的面茶,那种从小刻进味蕾的记忆,带着家的味道和母亲的爱意,历久弥新,越发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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