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的一曲高歌

20210607期来自:廊坊日报

●钱鑫

唐王朝盛世,诗人如云。

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不愿做安分守己的文人,不愿做沉默寡言的学者,就要做尘世不平则鸣的雄鹰,在繁星璀璨的星河诗篇中,

露,有一天也终会为才华所折。

好风未送我上青云

刘禹锡33岁的时候,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一个男人——王叔文。

王叔文在唐顺宗的支持下开展永贞革新,而柳宗元、刘禹锡为他的左膀右臂,王叔文曾称刘禹锡“有宰相器”,因而这场变革中刘禹锡也算是其中主力,他主动为变革建言献策,若是变革持续并取得成功,那么刘禹锡直上青云,指日可待。

可是这场政治变革触动了宦官、重臣等一系列人的利益,冲击了唐代中央集权体系的政治根基,最终100多天以失败告终。支持变革的那些人的人生也急转直下,风力急劲,他们的命运一落千丈,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八司马事件。其中刘禹锡的官职一贬再贬,由刺史到司马,最终被贬朗州。

我们难以想象一个人需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去适应生命的巨变。当命运的灾难来袭,有的人面对厄运一蹶不振,有的人怨天尤人,有的人心生苦闷难以走出灰色情绪的地界,与此同时,也有的人扼住命运的喉咙发出生命的绝响,也有的人化愤懑不甘为向上的力量,在灰色的生涯中增添亮色,调整内心的得失与平衡,开辟出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刘禹锡,必然为后者。

那么至此,他的开挂生涯结束,嘚瑟生涯正式开启。

我言秋日胜春朝

34岁被贬朗州,一般人没个半年缓不上来,但刘禹锡不是一般人。当年到朗州后即书诗一首,这首诗被选入了部编本语文七年级的课本中,就是《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这首诗用语平淡无奇,用意却让人耳目一新。自宋玉“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起,秋天就变成了悲伤凄凉的别词,每提起,怕是文人心头浮起的便是一地惨黄的枯叶落花,一夜淅淅沥沥如愁丝般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刘禹锡偏不,偏要说秋天哪里惨,比春天还美呢!别人被贬凄苦出逃,他呢,被贬的当年就作诗一展豪情,他没那么多时间一直“凄凄惨惨戚戚”,他的心绪、他的诗情早已随着那晴天的野鹤飞至无人之境,获得精神的自由和豪放。

他的心性,不可谓不“嘚瑟”,偏偏又是这种“嘚瑟”,让他拥有了苦中作乐的能力,在命运的狂风巨浪面前,不显丝毫退缩和怯懦。尽管理想已经被当朝扔至荒无人烟的僻远之地,尽管现实的一贬再贬一直试图折损他的风骨,可是刘禹锡是如何做的呢?如果命运一定要给我这般重击,我便回以我最独特的强音,被贬又如何?在飒飒秋风中我依然绝不向命运低头,在萧瑟中也会唱着不屈之歌。

再遇小人劫

十年被贬生涯不足以让刘禹锡摧眉折腰,那再远贬连州他总该认命了吧。总该收起身上的棱角,夹着尾巴做人了吧。总该明白你的那些倔强、铮铮风骨无异于以卵击石了吧。若是就此改变,他便也不是那个嘚瑟嘴硬、绝不悔改的刘禹锡了。

刘禹锡本来被贬播州,幸得御史中丞裴度上奏求情,于是改为连州。在连州呆了近五年后,824-826年,刘禹锡辗转和州(今安徽和县)担任通判。

来到和州,偏遇上势利小人策知县。策知县知晓刘禹锡因得罪朝廷权贵被贬,趋炎附势,百般刁难。本来以刘禹锡的官职级别,他应住衙门里三间三厦的屋子,策知县偏偏安排他住到城南面江而居,刘禹锡一看,这地方好啊,正得我心,远离喧嚣的人群,坐看大江潮起潮落,兴奋之情一时没忍住,直接写了一副对联“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争思辨”贴于房门。他这一举动气坏了知县,奚落不成反而看到对方一脸的满意,知县又出一计,他令人将刘禹锡的房子从城南换至城北门,住房由三间缩小为一间半,这总够给人添堵了吧?非也。刘禹锡走至屋前,看到房外杨柳依依、水岸平阔,醉心于美景中,又提笔写下“杨柳青青江水平,人在历阳心在京”。我们难以想象知县的脸会被气出怎样的一道红一道黑,只是知道,小人阴暗的心理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接着,他又让刘禹锡从城北迁到城中只能容一房一桌一椅的茅草屋,那又如何呢?就是在这样的茅草屋里,在这样艰难的人生处境中,诞生了举世闻名的《陋室铭》。

其实每一次重温刘禹锡的人生史,我总会哭笑不得,我总会在想,怎么会有这样不肯悔改、丝毫不识时务的人,怎么会有人最美好的年华已经深受个性所害却也不肯改变一丝一毫呢?后来,我又转念觉得,或许他变了,我们也就看不到随着时间的洗礼愈加夺目的《陋室铭》。《陋室铭》被选入部编本七年级下册,其中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更是人尽皆知。很好,这才是嘚瑟本色刘禹锡,屋子简陋那又怎样?只是我住屋的人品德好,屋子也就不破旧了。直到千百年后,刘禹锡,我们依然看到,你还是你,那个不因俗事缠身而自怨自艾的你,那个遭遇几多刁难也保持着乐观本性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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