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全家主心骨

20210602期来自:廊坊日报

咱爸咱妈

60多年前的一个初夏,何大叔到邻村去办事。走在邻村的稻畦地里,何大叔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姑娘在薅草,何大叔见姑娘模样端庄周正,就托熟人打听姑娘的情况。熟人告诉何大叔,这姑娘是村里老银匠陈文元家的大闺女。何大叔又托熟人到老银匠家给自己的儿子说媒。姑娘家听说男方是高中毕业,而且长得一表人才,就答应了婚事。何大叔是我的爷爷,这个姑娘就是俺娘。

俺娘结婚不久就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村里的人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当时40多岁的爷爷饿得连路都走不动,出门得拄着拐杖。奶奶饿得面黄肌瘦,整天躺在炕上。房东三爷爷家的小姑姑活活饿死了。俺娘见家里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就连夜赶回娘家,把姥爷给她打的“长命百岁”金锁要了出来,然后偷偷拿到集市上卖掉,换回来几升新鲜的玉米面。俺娘半夜三更偷偷给爷爷奶奶熬玉米面糊糊,使爷爷奶奶闯过了难关。

我家当时住在一座低矮的草房里,日子虽然贫穷,但是每到过年的时候,俺娘肯定会买上崭新的炕席铺上,白白净净的苇子席上面还有好看的花纹。俺娘站在洒满阳光的炕上,把白生生的窗纸糊在方格窗户上,然后在上面贴满花花绿绿的窗花,有《喜鹊登枝》《鸳鸯戏水》《金鸡报晓》《鲤鱼跃龙门》等。俺娘还在棚顶上粘上全是花鸟组成的大团花。走进屋子里,感觉到低矮的草房里蓬荜生辉。

过年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虽然不一定穿上新衣裳,可是我们依然高兴地走东家串西家。俺娘整日里忙碌不休,先是在厨房里蒸豆包,然后炸大果子,拧麻花。俺娘把刚压好的豆腐端到院子里的草垛上,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冻豆腐。除夕下午俺娘做一大锅猪肉炖冻豆腐粉条子,再加上豆包、年糕、大果子、麻花,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上高兴地吃起来。

俺娘乐善好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俺娘都要送给邻居一些。小时候俺娘一会儿叫我给上院老奶奶家送几块豆腐,一会儿又叫给西院二奶奶家送一捆小葱,一会儿又叫我给房东三奶奶家送几块年糕。家里杀年猪,俺娘会把本家的长辈都叫过来。本家的姑姑回娘家,俺娘每次都把姑姑们请到家里,又是蒸包子又是烙饼,那时候整个家里洋溢一片欢声笑语。当时家里承包果园,每年正月都要请果树技术员剪枝。除了付给人家工钱之外,俺娘经常留人家吃饭。技术员逢人就说俺娘的好,话语传到俺娘的耳朵里,俺娘留人吃饭的次数更多了,经常给人家包饺子,还把腌制多年的腊肉和鸭蛋都拿出来。

俺娘还喜欢听戏。俺娘虽然不识字,可是却能记住大段大段的戏词。村里要是来唱戏的,俺娘是最忠实的观众。她每天收拾完家务后搬把凳子坐在戏台下专心致志地听起来,天天如此。几天过去,台上的演员都认识了俺娘,他们见俺娘来了,总是莞尔一笑。有时候演员都被分配到各家吃饭,俺娘给他们做最好的饭菜。俺娘经常叫我到院子里拔一棵绿白菜,然后切碎炒熟,然后放上水,再在里面放几个荷包蛋,出锅的时候再点上几滴香油,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吃得演员们啧啧赞叹。唱戏结束后,演员们总是来家里与俺娘依依不舍地告别。

俺娘还会讲很多优美的民间故事。小时候每逢漫长而寒冷的冬夜,我们全家人围坐在炕上搓玉米粒,俺娘就给我们讲一个又一个故事,什么《小山子浇花》《画中人》《马郎和三姑娘》《神奇的铜勺》等等,我们边听边搓,不知不觉就搓到了半夜,常常一晚上能搓一二百斤玉米粒。那时候我经常在睡梦里和神话中的人物对话,心里面总是回味优美动人的故事情节。长大以后我把母亲讲的民间故事整理出50多篇,全部收入到省级出版社出版的《塞北民间故事》中。县里的文化部门来采访俺娘,想聘请俺娘当非物质文化传承人,被俺娘谢绝了。

俺娘对孩子倾注了全部的爱。俺娘一共生育了我们兄弟姐妹7人。记得小时候吃饭的时候,家里人多桌子小,俺娘长期坐在弟弟妹妹的后面。孩子吃干的俺娘喝稀的,孩子吃新做的俺娘吃剩下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从公社中学上学,得一个星期才回家一趟。俺回来之后,俺娘特意捞了一顿大米饭,我们香喷喷地吃着大米饭,俺娘却坐在弟弟妹妹后面,喝着头一天晚上剩下的玉米粥。在我的记忆里,俺娘总是天不亮就起床,给我们做饭,让我们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叫我们早早上学。从1976年大哥上中学开始,一直到1999年小妹初中毕业,俺娘一共给我们起了23年大早。我考上了地区师范学校,俺娘听说我把脚扎了,坐车来学校看望我,见我没事才放下心来。临走的时候,俺娘把宿舍同学的衣服和床单被罩全部洗干净。

人都说母亲的性格影响孩子的一生,俺娘性格温和,所以我们兄弟姐妹从小在温馨快乐的环境中长大,长大后虽然没有取得惊天动地的成绩,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一份工作,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我们成家立业后像家雀一样飞到了天南海北,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如今80多岁的俺娘每天都坐在老屋的炕上向窗外张望,盼望着她的儿女们回家。

何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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