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山下的胡羊尾巴

20210524期来自:廊坊日报

●景志华

江南水乡,东海之滨,会稽山下,人杰地灵,诞生了多少志士先贤。

此地就是绍兴,古称越州。康王赵构南逃至越州,励志“绍祚中兴”建立南宋,年号绍兴,定都杭州。鲁迅的周家先祖为避金兵,从河南逃难落户绍兴。“汝南周”袭承始祖“汝南伯”濂溪先生周敦颐,程朱理学之先师。一脉相承,八百余年至清乾隆年间,周氏宗族已置“田万余亩,当铺十余间,称大族焉”。

“ 胡羊尾巴”是绍兴话,是大人们对聪明伶俐孩子的称赞。1881年9月25日,绍兴汝南周家新台门兴房长子长孙诞生,父亲周凤仪母亲鲁瑞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报给在京作官的翰林祖父周福清。当日适值一位姓张的同僚做客,为求吉利把长孙的小名叫做阿张,书名樟寿。历史上会稽郡、豫章郡同属扬州,祖父周福清曾任江西南昌豫章郡金溪县令,所以为记念记,长孙学名为樟寿,即后来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旗帜鲁迅。

绍兴的习俗,孩子吃奶前先要尝醋、盐、黄连、钩藤、糖,五种人生况味。意味着人生百态,苦尽甘来。

樟寿的生日是阴历闰年八月初三,灶王爷神诞日。人们说,这一天出生的孩子有出息但难养大。

小樟寿先后由长妈妈并两位奶娘喂大,又记名在九天玄女神名下,以期平安寿长,每年一次备小三牲礼拜,祭祀还愿。此外,还要拜一个和尚为师父,人称“龙师父”的和尚是长庆寺的住持。和尚年轻的时候能干交际广,和戏子相识,又上台去敲锣。

小樟寿有两样玩具,一个是朱熹所谓“持其柄而摇之,则两耳还自击”的拨浪鼓,一个是五彩斑斓的万花筒。可惜的是,小樟寿为一探究竟,竟把它拆毁了,就像有的小朋友因为好奇,划开青蛙的白肚皮一探究竟一样。

三四岁的时候,奶奶摇着芭蕉扇夏夜乘凉,给小樟寿讲猫和老虎的故事,讲白蛇传的故事,讲八戒招赘的故事,讲老鼠成亲的故事。老虎本来什么也不会,拜了猫为先生后,才学会扑、扫、爪、捉、吃的方法,本领学到了又想当大王,于是就要吃掉比自己强的猫老师,幸亏猫早有预料爬上了树。小樟寿特希望雷峰塔倒掉,因为他同情白娘子,看不起许仙,怨恨法海。

家里帮工“班长”庆叔的儿子运水年节祭祀忙时,便来看管祭器,与小樟寿成了朋友,雪地捉麻雀什么的。这便是小说《故乡》里的闰土。“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七岁时,小樟寿到族辈蓝爷爷处开蒙读书,第一本书是《鉴略》,一边认字一边懂点历史,然后是带图画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花镜》《山海经》。

小樟寿很善良,他的隐鼠失去了,他会难过好几天,他的妹妹端姑得天花去世,他在屋隅暗泣,因为他最喜欢妹妹了。

小樟寿聪颖诡谲,大姨夫阮士升是当地有名的秀才,正月上元节聚会,大家热闹热闹,想借机考一考他。见景生情,随意出对,上出“红烧肉”,下对“白斩鸡”,上出“擎荷底下戏鸳鸯”,下对“垂柳枝头闹春燕”。阮士升随手指向天空出了上联:望日月圆,十五月半,月月月圆称月半。小樟寿低头瞧见大红春条,昂首续联:除夕年尾,初一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年少时善良理智的本色,终于造就鲁迅后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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