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与胡絜青在济南

20210520期来自:齐鲁晚报

□许志杰

︻史海钩沉︼

齐鲁大学1930—1931学年的上学期在忙碌中很快过去,老舍乘坐津浦铁路客运列车回到北平。“大家都要休息一下”,如同他在《齐大月刊》第一卷第四期写的“编辑部的一两句”话,老舍也趁假期回到北平的家中。

在齐鲁大学的半年,老舍很充实,很满意,让他想不到的是,回到家中,竟有美好的姻缘等着他。1899年出生的老舍,过了1931年春节就已32周岁,按照老人的说法虚岁已经33岁了。这在当时那可是数得着的大龄未婚青年,毕竟,老舍顶着很多光环,师范毕业后在英国教了七年书,现在又是大学教授,名气不小的作家。十年前,母亲给定的亲被他退了,在英国时哥哥又给介绍一位也被拒绝。家人烦了,这回轮到朋友同学上阵,为了加强说客的力量,罗常培、白涤洲、董鲁安集体组团找到老舍,隆重推出了正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的胡絜青。胡絜青的二哥与罗常培、董鲁安是同学。经过三人精心设计,老舍与胡絜青被巧妙地安排在白涤洲家见了面。

为了增加老舍与胡絜青在一起的机会,三位轮流请客,慢慢加深了之间的了解和友情。寒假结束,老舍回到济南,不断给胡絜青写信,以幽默真诚的语言打动胡絜青的心。

据胡絜青回忆:

吸引着不少朋友来我们家赏花。老舍一生爱交朋友,只要有人来访,他都热情款待,客人走后他才拼了命似的做他自己的事情。”

在南新街54号,老舍完成了长篇小说《猫城记》《离婚》《牛天赐传》《赶集》中的绝大部分短篇小说,如《大悲寺外》《马裤先生》《微神》《开市大吉》《歪毛儿》《柳家大院》《抱孙》《黑白李》《眼镜》《铁牛与病鸭》《也是三角》等,还有发表在《论语》等刊物上的幽默诗文,也多是创作于此。

胡絜青老师在齐大也是一道很美的风景,她每天乘坐包租的洋车往来于南新街54号与位于东门外的齐鲁中学间,风雨无阻。她还用课余时间撰文译稿,其中发表在《齐大月刊》第二卷第四期的新诗翻译《我发明的死》《爱》,署名絜青译,以及第二卷第八期的《几封信》,署名絜青选译,选自克瑞吞牧师(他在牛津受教育,大战时在法国为随营牧师,被飞机落弹炸死,时1918年4月15日)的信,描写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大一些战争场面,文笔生动,读来很有身临其境之感。译者在第六封信的附注中有言:“本来不想译”“但是想到了十九路军在上海”,于是就选译这封信。这是一个视死如归,为胜利而战的人写给母亲的信。战争将使那些自私与野蛮的敌人低头,而使那为自由而受苦者扬眉。

当期,还有署名絜予的一首诗《微笑》,从这两个字看,这首《微笑》无疑是老舍与胡絜青的合体制作:

我将怎么得到,

一个钦佩我的微笑;

钦佩里没有情爱的纠缠,

使我自由,并且骄傲?

她永远不因钦佩而微笑,

她不赐给自由,更不许我骄傲,

宇宙缩小的似颗珍珠,

……

胡絜青还翻译了不少英文诗歌,发表在《齐大月刊》上,其中一首《爱》可以看出胡絜青当时幸福与爱的心境。诗曰:

我告诉你什么是爱,

爱是夜里断续的足印,

爱人,没醒,在梦中轻动。

当他轻动着,

足印在夜里走过,和她的一样轻微。

我告诉你什么是爱,

爱是玉石铸成的骄吻,

世上的高歌被唱得唇热,

并且做出些祸害,

但是,这个冷唇不唱。

我告诉您爱作些什么,

人建筑了比巴比伦还大的城,

其中有许多花园,

爱变成奸细,

把城卖给梦的永世仇敌。

在夜里,来自虚假的甜语,

一个妇人的。

我告诉你爱怎样结局,

一声不出,在暗中,爱向心中一刀刺去,

并无伤痕,

好似缓步倾听琴上的一曲,

但是,它并没有弦。

我愿告诉你这些,

我将记起那庄肃的金首,

他的长硕静好的威仪,

和他怎样立着,注视着手中的野黄花

显出快乐的警异。

1933年9月5日,老舍与胡絜青的爱情之花在济南结出硕果,他们的大女儿健康茁壮地降生了,为了纪念女儿的出生,老舍起了个名字叫:舒济。这是老舍和胡絜青在济南最甜蜜的微笑,也是对济南最真挚的爱。

因为老舍,济南很文艺,每到秋天和冬天,都有很多年轻人从各地赶来,与老舍一起“秋山秋水虚幻的吻着”“对,这是张小水墨画,或者是唐代的名手画的吧?”对,这就是老舍笔下美的济南,文艺的济南。

“1930年的寒假,他回到北京。罗莘田请我和老舍在家里吃了一顿饭,接着白涤洲先生和董鲁安先生也单请我和他去吃饭。这几顿饭当然都是主人有意安排的,我和他这两个客人心里也明白,吃过这几顿饭,他给我写了第一封信。他说,咱们不能老靠吃人家的饭见面,你我都有笔,咱们在信上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吧,他先说了心里的话。回济南以后,他每天起码给我一封信,有时两三封。”老舍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还在信中说“我是基督徒,满族”,胡絜青回信“没关系,信教自由”。胡絜青说:婚后,老舍可是从来没有作过礼拜,吃饭也不祷告。家里也没有过圣诞树。其间的一封信里,老舍还加寄了一张自己的全身照给胡絜青,并写上“絜青爱存”,落款:舍予,时间是“31,2,20”。

有这张“胡絜青爱存”的照片作证,说明老舍与胡絜青的爱情之树已经从发芽来到了花期,1931年4月初,老舍专程回家,于4日在罗常培等三位媒人的见证下,举行订婚仪式。7月28日暑假期间,两个人在北平结婚,新任齐鲁大学校长朱经农专门到老舍与胡絜青下榻的宾馆祝贺。从认识到走进婚姻殿堂,共是半年多的时间,二人互通信函有100封之多,爱情之火多么炽烈。

婚后一个月,老舍携胡絜青返回济南,老舍继续他的教学、研究、写作。朱经农校长到北京祝贺老舍和胡絜青婚喜时,曾邀请胡絜青与老舍一起到齐大教书,但老舍觉得这样不合适,就动员胡絜青去齐大附属的齐鲁中学教语文,胡絜青愉快地接受老舍的建议,做起了一名中学语文教员。

胡絜青在《旧居》一文中说:“婚后,我们一起回到济南,在南新街租了一所小房子,当时的门牌是南新街54号(现为58号),在这里我们住了三年,生下了舒济。”“南新街就在齐鲁大学的北边,是一条有个折弯的南北胡同。我们住的小院子,大门坐东向西,二门内的西、北、东三面有房:紧靠大门洞的门房由老田夫妇住着,西屋两间是大家吃饭的地方,东屋是厨房,厕所在东南的角落里,我和老舍在北房。北方说是三间,实为三间半,西山墙后边还连着一个小暗间,堆放杂物。北房的东边一间半加了隔断,作为卧室,西边一间半是老舍会客和写作的地方。”“往北走不多远就是名闻全国的趵突泉,往南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齐大’”。

“当初老舍之所以选定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它离学校近,他去上课和学生们有事找他,都方便得多。”“院子不很大,当时种满了花草,盆养的畦栽的都有,还有一棵不算小的紫丁香和一大缸荷花,院子里有一眼水井。一早一晚,老舍自己打水浇花、施肥、捉虫,所以花儿开得很旺盛。每年开春以后,小院里花香不断,五彩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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