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莆仙戏演员黄艳艳喜获第30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这是该剧种时隔近20年后再度盛开“梅花”,更是福建戏剧界连续十届荣膺我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

归来”

20210525期来自:福建日报

舞台梦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入了心

开“春信至”踏伞“

□本报记者 树红霞 通讯员 黄披星 文/图

源于唐、成于宋、盛于明清——这,就是莆仙戏的家底。作为我省五大地方戏剧种之一,莆仙戏传承近千年,2006年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如今,莆仙戏的演出在兴化方言区依然活跃。

《踏伞行》由莆田籍当代著名剧作家、福建省戏剧家协会顾问周长赋编剧,著名导演徐春兰执导,黄艳艳、吴清华两位一级演员主演,是福建省莆仙戏剧院近年来创排的一部匠心之作,在第7届福建艺术节、第16届中国戏剧节等重要文化活动中广受好评,入选2020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创作扶持工程”十大重点剧目,被誉为“传统剧目改编的典范之作”。

5月21日,凭借在莆仙戏《踏伞行》中的出色表现,莆仙戏国家一级演员黄艳艳在江苏南京摘得第30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福建由此十届蝉联这项我国戏剧表演艺术的最高奖。

在演出现场,跌宕起伏的剧情发展、悦耳绕梁的戏曲旋律、古朴唯美的舞台设计和典雅灵动的艺术呈现,都让观众陶醉其间、回甘绵远。“在江苏的莆田乡亲和戏迷很热情,赠送了几十个花篮,还来了不少大学生观众,让我有了主场的感觉。”黄艳艳说。

黄艳艳出生在莆田市荔城区西天尾镇渭阳村,这里每年都会演上几十场莆仙戏,她从小就是个戏迷,每次都趴在戏台边痴痴地看,陶醉其中。

“十二岁那年的正月十四,村里集资请当地最好的莆仙戏戏班来演出,我溜进演员的化妆间,越看越好奇,越看越着迷。”她说,莆仙戏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入了心。

2000年,黄艳艳从艺校毕业。那年,莆仙戏旦角王少媛凭借在《叶李娘》中的精彩发挥,喜获中国戏剧梅花奖,这是莆仙戏第一朵“梅花”。

“我第一次登台当主演,是下乡演出莆仙戏知名剧作家姚清水老师的戏《巧团圆》。只记得台下黑压压的都是人,自己很紧张,脑袋都是蒙的状态。所幸,有师傅们鼓励,慢慢增添了自信。”黄艳艳回忆说,那时一年要演出超过300天,一天两场,她几乎场场不落。

最初的几年业务戏时光,黄艳艳一直在摸

爬滚打,老师傅们的塑造、鞭策和教诲,慢慢让她对戏曲有了更深的认识。

“师傅们太好了,他们对戏的敬重态度很值得学习。吴镇勋师傅主要负责排戏,黄宝珍师傅唱腔了得,正旦表演艺术家王国金师傅在舞台上美极了,陈先镐师傅注重人物分析,跨行当的祁玉卿师傅则很有导演思维。”黄艳艳感叹道。

2003年,莆仙戏《江上行》开排,黄艳艳扮演女主角刘宜春,这次经历让她眼界大开。

“《江上行》是我第一次参加省戏剧会演。整个排练的过程、节奏、人员组成、团队配合等,跟平时排业务戏完全不同。像我这样只知埋头演出的人,明白了戏原来还可以这样排。”她说。

省戏剧会演之后,《江上行》代表福建省参加中国艺术节,获得第十一届文华奖新剧目奖。可在当时,该剧争议较大。

“争议的焦点在于,莆仙戏的剧种个性,在新的艺术手法中是否被削弱了。”黄艳艳认为,现在回过头看,当时迈出那一步十分珍贵。在她看来,莆仙戏的传统与创新之间,似乎一直有着巨大的矛盾。“越古老的剧种,面对革新越会感到阵痛。”如何实现“拟古而不固步自封,创新而不妄自菲薄”,是摆在所有莆仙戏人面前的一道题。

像珍视出土文物一样深爱莆仙戏

后来,黄艳艳陆续在莆仙戏《状元与乞丐》《江梅妃》《海神妈祖》《目连救母》等剧目中担任主角,对人物的驾驭愈发成熟。

在《踏伞行》中,她饰演的王慧兰唱腔和表演别开生面。无论是与生角的对唱、轮唱,还是单独的唱段,她都处理得气息平稳、声音饱满、情韵生动,把观众牢牢地吸引住。

其实,黄艳艳坦言,在梅花奖竞演现场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心是热的,手却是凉的。

演这部戏究竟难在哪儿?她认为,主要是“度”的把握。剧本的几个转折点都讲究恰当适度,女主角含蓄中带着一股拧劲,很考验表演水平。

“我必须要说,王慧兰不是一个‘心机女’。她隐瞒身份,试探陈时中,被表白后又生气……这种内心起伏的节奏必须把握好,要不然,人物的品质会下降。”黄艳艳若有所思。

编剧周长赋告诉记者,创作《踏伞行》的灵感来自莆仙戏两出经典折子戏《瑞兰走雨》和《益春留伞》,情节则脱胎于莆仙戏传统剧目《双珠记》中的一条副线“逃难遇亲”,改编幅度很大,有很强的创作性。为把“含而不露,蓄而不发”的核心审美表达好,《踏伞行》主创团队在文本、形式和包装上精细雕琢,打破原有情节发展的束缚,借助崭新的艺术表达凸显莆仙戏的特质,开拓了新的表演空间。

在戏中,导演徐春兰把莆仙戏的科介表演、节奏、曲牌音乐、锣鼓经等用到极致。让黄艳艳印象深刻的是,徐春兰会一直逼演员去想、去试,设法找到最准确的动作科介,“这就好比莆仙戏像出土的文物,经过大家整理、归置和美

化,可以进入展厅”。

谈及徐春兰,黄艳艳言语中满是感激:“徐导教我怎么理解戏,她带来了思考方式和表演习惯上的变革。比如,莆仙戏演员很多时候是先学会动作,再慢慢找准内心。徐导则要求从内而外的表达,她一直强调‘先有情感的反应,

才有动作的表现’。”

“莆仙戏历史上有很多精美的生旦剧目,到了《踏伞行》,把小生、闺门旦的表演精华萃集起来,一下子光彩耀眼了。这也是一个为行当本体建设的重要剧目。”福建省剧协副主席,省艺术研究院原院长、研究员王评章说,不管将来莆仙戏发展状况如何,只要戏还在,剧种生旦行就在,莆仙

戏的半壁江山就还在。

观众的希望是演员坚持的力量

莆仙戏的蹀步走到精妙之处,是有种梦幻感的。看完黄艳艳踏着蹀步倾情表演,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王馗在评论中写道:“《踏伞行》不断地打磨,不断地气韵幽深,不断地展现出传统科介艺术与现代人文观照的相融互渗。”

剧种积累的所谓气韵,更多源自民间。专家认为,面对新时代,戏曲必须扎根民间,走到人民中去,才能活起来。

比起剧院演出,黄艳艳说自己更喜欢送戏下乡。从南京回来到获奖消息发布,一周内,她在莆田市荔城区北高镇埕头村连续演了5天戏。

“如果说剧院演出是文化展示,在基层演出则是艺术回归。和乡亲们面对面,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那份热切,也收获一份使命感。”黄艳艳由衷感叹,戏是有些根本的,类似于人的根基。基层观众的希望,也是演员坚持演戏的力量。

原本和黄艳艳一起进艺校的同学,如今大都转行了。这并不是说他们演得不好,而是坚持在戏曲舞台,太难了。出身农家,黄艳艳一开始觉得,这辈子能有戏演就知足了。但现在,她对演戏,已由喜欢到热爱,由热爱到执着。南京比赛时,她把王慧兰的内心和性格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凸显莆仙戏剧种特色,又使人物格外鲜活。

获奖荣誉的背后,是传承者言传身教的身影。“我的师傅们不只是敬业,他们对戏由衷敬重,吃住在艺校,整天盯着学生,一招一式都很细致,我们丝毫马虎不得。”这一切,她看在眼里,学在心里。走下领奖台,黄艳艳发现,自己仍要不停地重温那份初心。

“老艺人身上那种对莆仙戏的纯粹,现在更加弥足珍贵。到我们这一代,需要返本开新,有自己独特的东西,这更加考验我们的责任感。”黄艳艳说,如今愿意把一生奉献给戏曲的人太少,出一个人才太难。因此,戏种怎么延续、老艺人的品德和技艺如何传承,这些问题的解法不只戏曲人在追寻,也有赖于全社会的共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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