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鹅记
□黄世谦
小时候，我家住在建瓯城东的钟楼巷，小河流过我门前。小河的水清悠悠，水面上漂浮着无柄的浮萍，还有花色艳丽的水浮莲，正是放鹅的好地方。
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母亲买来一群雏鹅，嘴巴扁扁毛茸茸，十分惹人怜爱。我自告奋勇当“鹅倌”，一放学就跑回家，高高兴兴去放鹅。鹅天性喜水，生来就是游泳健将，雏鹅在小河里尽情游弋，一会儿玩跳水，一会儿玩冲浪，尽玩刺激的。它们一边玩耍，一边伸长脖子拣容易吞咽的浮萍吃，直到肚子撑得圆滚滚，食管塞得满满的，就一个个把头枕在肩窝上，眯起眼来打个盹。
不到一个月，雏鹅的羽毛就长齐了，话也特别多，聒聒噪噪，可惜我太笨，听不懂“鹅语”。但鹅很聪明，能听懂我的话：我吹一声口哨，它们就全体集合，挤来挤去；我长长地“嘘——”一声，它们就迈开“内八”快步走，你追我赶；我若不作声，它们就慢腾腾地“磨洋工”，短短一段路，要走老半天。
随着个头增大，这群小家伙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一片小小的浮萍，已不够它们塞牙缝，于是就挑大朵的水浮莲吃，也吃岸边的黑麦草。个把月大的鹅，正是长身体的“黄金年龄段”，按说是要喂些糠，但我家没钱买糠，只能靠捡些菜叶来“瓜菜代”。穷人家的鹅，也要学会过紧日子。
钟楼巷地处城隅，大片的土地用来种蔬菜，每当菜农收割花椰菜或甘蓝菜时，许多小孩子就提着篮子去捡菜叶，我也是其中一员。菜农收割花椰菜只取花球，甘蓝菜也只要里头白嫩的“卷心”，大量的绿叶被丢弃在地里。菜农每割一棵菜，孩子们就一拥而上抢菜叶，拿回家去喂家禽。捡来的菜叶给我心爱的鹅群当“点心”，我们一天三餐，它们一天五餐，紧日子换来好日子，鹅群长得飞快，转眼就长成大鹅。
但好景不长，蔬菜有很强的季节性，不是天天都有菜叶捡。没有菜叶吃的日子里，大鹅当天就掉了二两肉，两天掉了半斤肉，第三天就赶紧把大鹅卖掉了。母亲把卖鹅的钱，又用来买了一群雏鹅，剩下的钱留给我交学费。就这样养了卖卖了养，小学六年，我就当了六年“鹅倌”，也挣了六年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