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平
闲时翻阅《红楼梦》，想起刚读过黄裳先生《品茶》一文，里面有关于“栊翠庵品茶”一章的解读。黄裳先生从《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的人物对话，引出关于茶叶、用水、茶器、饮量等话题。尤其是关于妙玉对宝玉暗含亲昵的一些举动、一番话语的剖析，很是精妙。
对照黄裳先生的《品茶》，我又将《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细读一遍，感觉黄裳先生说得在理。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等到妙玉处吃茶的情节，是在贾母和刘姥姥一干人等热闹、快活地吃酒宴乐之后。书中写到：
“贾母又带了刘姥姥至栊翠庵来。妙玉忙接了进去。众人至院中，见花木繁盛，贾母笑道：‘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一面说，一面便往东禅堂来。”除了留意黄裳先生分析的一些地方外，我还注意到关于妙玉修行的处所——栊翠庵环境的描写。曹雪芹惜墨如金，用语甚少，仅仅是用从众人眼中展示出的“花木繁盛”四个字来描写栊翠庵的环境。细细品读，感觉意味深浓。妙玉是带发修行之人，志趣高洁，不随流俗。“花木繁盛”可以说明，妙玉在侍弄花草树木方面是勤快的，也即她的修行养性是积极认真的。“砍柴担水，无非妙道”。浇水、施肥，剪枝、锄草，如同礼佛、参禅，念经，入定，既反映劳动者辛劳情状，又衬托修行人人生境界。身心如一，表里一致。虽是带发修行的尼姑，同样有积极向上生活态度。虽是佛门净地，却是充满生机活力。
“花木繁盛”一语，不仅点明妙玉身处的小环境，而且暗示妙玉对生活的热忱与爱恋。这对塑造人物，揭示主题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对照书中关于她“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判词暗示的妙玉十分悲惨的结局，我们就可以明白曹雪芹这里“花木繁盛”的作用与妙处。
唐代诗人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中，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句子，与上述栊翠庵“花木繁盛”有异曲同工之妙。竹林小径弯弯曲曲，禅房掩映在繁花绿树的深处。幽静诉诸感觉，花木皆为眼见。山光，潭影；初日，钟磬。这样一个早晨，这样一座禅院，花木深深，禅意浓浓。
大凡中国的寺庙、禅院，特别是名寺古刹，大多古木参天，花草葱茏。被誉为“诗佛”的唐代诗人王维《过香积寺》中，有“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之语。无人的石砌路径，古树丛生，从深山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钟声。参天古木，给人以庄严的感受和葳蕤的生机。悠悠钟声，又让人领悟到深邃与旷远。
除了莲花之外，大树、小草、绿叶、红花，都能给寺庙点染环境，烘托气氛。作家、诗人笔下寺院里的花草树木，不单纯是自然景观，还有更深的意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