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高峰后的公共汽车来得慢吞吞的。
这会等车的人三三两两，虽也是频频翘首来车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倒还平静，看来不是太赶时间。有人只埋头看报纸，有的干脆在路边便利店解决已经迟了的早餐问题。慢慢地，人多了。人一多，就杂乱起来，无心看报纸的，吃完早餐的，放眼看去，都不那么安静了。有人嘀咕着，一会蔓延成嗡嗡声。好在车子总算来了。车上不少人都站着，这个站又上了不少，显得有些拥挤。上车的人都忙着找地方安顿下来。
过了上班高峰，上了年纪的人都出来活动了，车上满眼望去都是花白头发，站得颤巍巍的，都集中在车的前半部分。一是因为没有能力在开动的车上走到后面去，二是前半部分有“老弱残孕”专座，存着点指望。
又过了两站，下了大半的人，空位就有了。这时上来的花白头发更多，而且都是动作迟缓，小心翼翼地抓住前门把手，一点一点往前挪动的那种。司机耐心地开关门等他们。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时候车子来得这么慢了。
一对老人最后上车。老太太先上来高举着黄色的优待证，然后转身搀扶后面的老头上来。老头的头顶全白了，还有些发亮，好像腿脚有些毛病，但借着老太太的手，没见着拄拐杖。老头空着手过了检票口。司机倒一声没吭，耐心等老头上来站稳了才关车门，又停了一会才发动车子。
老太太先是搀着老头找个最前头的空位坐下，自己扶在一边站着。好在隔几排有个刚刚坐下的年轻人站起来，让出了座位。老太太边道谢边坐下，一眼瞥见拐角旁有个空位，便招呼让位的年轻人过去。年轻人摇头说还有一站就下了。老太太又笑着道了一次谢。
老太太虽然坐下了，可总望着前边的老伴，只坐着半边椅子。老头侧着身子坐着，有点小小的喘气，可眼睛也一直在向后看。
老太太约摸七十上下，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穿着虽然普通，但外面套了件牛仔背心，倒显得精神。斜挎着一个咖啡色的皮包，全身收拾得利利索索的。眉毛是纹过的，但颜色褪了不少，脸上虽是素面，但也有红有白，皮肤还蛮有弹性。看长相和皮肤，不像是本地人，招呼年轻人时虽然用的是本地话，但不地道，恐怕是个在本地住了多年的外地人。老头就显老多了，脸上的肉都耷拉了下来，腰身也笨拙。手里倒是攥着个环保袋，很普通的那种袋子，却被老头攥得紧紧的。
又过了一站，车厢里空位多起来。老头坐的附近倒是没人下车，空不出位置。老太太周围倒是不少空位，她却是一脸急切的表情，直盯着前面的老伴。车门关了，车就要开了的这当口老头却颤颤巍巍地作势要站起来。车一启动，老头控制不住又重重地坐了下去。老太太的脸霎时变了颜色，快速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几乎是扑了过去抓住老头的手。坐在老头身后的一位中年人这时站起身来，示意老太太坐下。老太太脸上舒展开来，连声道谢后坐下，攥着老头的手才放开。两位老人坐得安稳了许多，老头伸手从环保袋里拿出个保温杯，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开心地笑着，车窗外的太阳透进来，给她一脸的皱纹添了光。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没有人注意到，其实，不是太快。只是太平常，太普通，是每天都会上演的生活中的一幕，“日子淡淡似流水，全因为你变出千般美，全因为你变出百样喜，留下欢欣的记忆……”不是只会出现在歌词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