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景语皆情语

20210525期来自:深圳晚报

古往今来,许多忆旧怀人的文章,不言情而情无限,言有尽而意无穷。寥寥数笔的景物描写,言说“景”与“物”,意在“人”和“情”。通过对树木、花草等的描写达意传情。寓情于景,含蓄内敛,笔墨不多,真情毕现。真正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读来令人印象深刻。

先来看一看明代散文家归有光《项脊轩志》的结尾: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归有光通过记叙青年时代的书斋

—项脊轩的兴废,回忆家庭琐事,抒发人亡物在、三世变迁的感慨。最后一段,用院中一棵枇杷树,寄托对亡妻的深深思念。当年的小树苗,而今亭亭如盖。光阴在流逝,思念与日增。

在这里,归有光巧妙地移情于物,把枇杷树的种植时间与妻子逝世之年联系起来,巧妙地起到了人亡物在、睹物思人的“达意”效果。这种对亡妻的“情”——深深的思念,是通过看似闲笔的对“物”——枇杷树的悄然变化来表达的。用语不多,却是情意绵长。

再来读一读老舍先生《我的母亲》。说到“母亲”的勤劳与辛苦,文章这样写:

她终年没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破的铜活发着光。院中,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永远会得到应有的浇灌与爱护,年年夏天开许多花。

这段文字,直接写出“母亲”的勤劳与辛苦,间接表达了“母亲”和“我”对“父亲”的深情和怀念。即使是在养家糊口终年忙碌之中,“母亲”也没有忘记“父亲”遗留下的石榴和夹竹桃,按时浇灌,细心呵护。亲人已长逝,花树仍鲜活。见物如见人。如此用笔,明写生活苦与累,暗写情感真与深。实写物,虚写人。不愧大师之笔!

最后来看汪曾祺先生写的《我的母亲》:

我母亲死后,她养病的那间“小房”锁了起来……。“小房”外面有一个小天井。靠南有一个秋叶形的小花台。花台上开了一些秋海棠。这些海棠自开自落,没人管它。花很伶仃,但是颜色很红。

汪曾祺生母去世的时候,他年龄尚小,许多事情不记得。但是,汪曾祺对“母亲”养病期间独住的“小房”记忆深刻。里面的陈设,外边的“景观”,他记得都很清楚。文中写到“小房”外面小天井花台上的秋海棠,“自开自落,没人管它。”表达了“母亲”寂寞的生前与身后,也暗示出作者彼时的孤单与可怜。“花很伶仃,但是颜色很红。”实写“秋海棠”的情状、色泽,暗含作者对“母亲”的追思与忆念。

近人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高明的作家,不会单纯为写景而写景,而是借景达意、传情。不动声色,不漏痕迹,在写景中巧妙地传达作者的情感与心思。写景的文字不在多,既与整篇文章的基调水乳交融,不能游离于文章主旨之外,又能恰到好处抒发情感,点化主题。这样的笔法对于初学写作者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

读书笔记
powered by 闻道